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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友文萃 | 赵王王镕之死

发布时间:2019-04-27 浏览次数:0

赵王王镕之死

韩联社

韩联社,我校中文系77级校友。笔名萧含,资深媒体人、作家。前燕赵晚报副总编,燕赵时评博客圈圈主,河北作家协会散文艺委会副主任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出版过历史散文集《 孤鹜已远》、中篇小说集《清明前后》等。

回鹘枭雄,逐鹿中原,血雨弥漫


王镕(874年--921年),其祖先为回鹘人,远祖名曰没诺干,为镇州节度使王武俊之义子,其子孙遂改姓王,世袭为镇州节度使,传至王镕五世祖王庭凑,改称唐朝成德节度使(治所正定),廷凑死后,其子元逵继位,几经传承,节度使高位传到了王镕之父王景崇,景崇死后,10岁的王镕被推到前台,继任成德节度使,在唐末两大军阀朱温与李存勖之间左右摇摆,先依附于无赖军阀朱温,天佑元年(904年),朱温建立后梁小朝廷,称后梁太祖,王镕受封为赵王,他欣然奉表称臣;开平四年(910年),王镕摇身一变,转投晋王李存勖,继续在军阀混战中浑水摸鱼;贞明七年(921年),为其养子王明德所杀。

回鹘,乃是中国古代西北少数民族,原称回纥,唐德宗时改称回鹘。唐初,漠北有九姓铁勒,回鹘即其中之一,驻牧地在仙娥河(今蒙古色楞格河)和温昆河(今蒙古鄂尔浑河)流域。铁勒,乃是南北朝隋唐时期北方诸操突厥语游牧部落之泛称。回鹘人使用突厥卢尼文字,信仰萨满教。隋唐时期,回鹘受突厥人统治,隋大业元年(605年),回鹘联合仆骨等部族起来反抗,终于摆脱了突厥人的统治,逐渐强大起来。唐贞观二十年( 646年),回鹘接受唐朝管辖,唐在其地分置六府、七州。天宝三年(744年),回鹘首领药罗葛氏·骨力裴罗自立为可汗,建立回鹘政权,设牙帐于乌德鞬山(今鄂尔浑河上游杭爱山之北山)与温昆河之间,唐朝廷封之为骨咄禄毗伽阙怀仁可汗,其控制地区,东起今内蒙呼伦贝尔与俄罗斯外贝加尔之间的额尔古纳河,西至今阿尔泰山。公元840年,回鹘政权被推翻,回鹘人向西迁徙,一支迁到帕米尔高原以西,一支迁到河西走廊,一支迁到西州(今新疆吐鲁番盆地)。西州回鹘又向西发展,以吐蕃高昌古城为中心,建立了高昌回鹘政权。西州回鹘后来改称为“畏兀儿”,也就是今天维吾尔族之先人。

作为回鹘之后裔,王镕本人的命运,却堪称不幸,10岁丧父,虽然被推上节度使之高位,但他心头的凄惶与悲凉,可想而知。北赵政权弱小不堪,周围虎狼环伺,一个个呲牙咧嘴,必欲吞之而后快,他前怕狼,后惧虎,其战战兢兢之恐怖,对一个少年王爷而言,无疑是过于沉重了。那一年,他听说赵州和尚死了,做了两首七律《哭赵州和尚》:

其一:

师离㴲水动王侯,心印光潜麈尾收。

碧落雾霾松岭月,沧溟浪覆济人舟。

一灯乍灭波旬喜,双眼重昏道侣愁。

纵是了然云外客,每瞻瓶几泪还流。

其二:

佛日西倾祖印隳,珠沈丹沼月沈辉。

影敷丈室炉烟惨,风起禅堂松韵微。

只履乍来留化迹,五天何处又逢归。

解空弟子绝悲喜,犹自潸然对雪帏。

这两首七律,水平并不高,情感却真挚,令人读来倍感万古流殇。在这个无边尘世里,“佛日西倾祖印隳”,纵然天上升起一轮“碧落雾霾松岭月”,毕竟不抵“沧溟浪覆济人舟”之悲凉;哪怕你已经做了“云外客”,瞻顾眼前之凄惶情景,还是止不住地潸然泪下。万般无奈之际,他只有让自己心如止水,咽悲欢,“绝悲喜”,对着漫天暮雪,将息度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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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代征战,遍地狼烟,惨绝人寰

王镕继位之初,唐末诸镇军阀割据正烈,沙陀军阀李克用割据河东(今山西运城、临汾一带),安徽砀山军阀朱温割据汴州(今河南开封),范阳军阀李全忠割据幽州(今北京、天津及河北、辽宁一些地域),西安军阀王处存割据易州(今河北易县),吐谷浑酋长赫连铎割据大同,邢州军阀孟方立割据邢台。军阀连年混战,兼并烈火熊熊,实力薄弱的王镕为了生存,不得不四处周旋。景福二年(893年),晋王李克用发兵进攻赵国,连取临城、元氏两城,形势危急,时年17岁的王镕惶遽无措,连忙向幽州节度使李匡威求救。此时李全忠已死,其子李匡威继位。李匡威绰号“金头王”,《旧唐书》说他“素称豪爽,属遇乱离,缮甲燕蓟,有吞四海之志”。李匡威一见赵国求救使者,慨然允诺,亲率部队前来救援,化解了此次严重危机。

对于李匡威两肋插刀救人危难的仗义之举,王镕一直心存感激,岂料此后世事抟转,白云苍狗,演绎出一曲令人啼笑皆非的悲歌,施救者成了劫夺者,最后被诛戮殆尽。事情的起因,还要从李匡威奸淫弟媳的恶行说起。

李匡威素来性情生猛,好色成性,此前一直对美貌如花性感惹火的弟媳垂涎三尺,有一天,他喝得酩酊大醉,欲火焚身,闯入弟媳屋内,霸王硬上弓,把弟媳强奸了。其弟李匡俦闻讯暴跳如雷,把老婆臭揍一顿,但碍于哥哥位高权重,势力强大,自己根本不是对手,只好咬牙一声不吭,却从此怀恨在心。李匡威带兵离开幽州,前往救援赵国,令赵王王镕感激涕零,自不在话下;可是,当他得意洋洋调转马头准备回师幽州时,却惊闻弟弟李匡俦早已发动兵变,占据幽州,将他拒之门外,并传话让他滚得远远的,一旦回来,必有血光之灾!李匡威无奈,只好辗转前往京城长安,途经深州(今河北深州)时,突然被一群军卒包围,惶恐之际,一个军官上前施礼,说是受赵王指派,前来迎接大王前往镇州安居。

就这样,王镕将恩人李匡威接到赵国,住进一座豪华苑囿——梅子园,像对待父亲一样照顾他。叵耐李匡威乃狼性之人,眼见镇州山河雄伟,林茂粮丰,梅子园雕梁画栋,奢靡绮丽,贪心如虎,瞬间张开了血盆大口,要囫囵吞下王镕和他的赵国,夺取成德节度使之位。于是,他和帐下谋士李正抱密谋策划绑架王镕,以霹雳手段劫夺其位。

这一天,李匡威谎称乃其老爹忌日,邀王镕到梅子园一起祭奠,王镕一听,连忙带着丰厚祭品赶来,到了门口,把守园门的燕地亲兵为难地说,大王侍卫身佩凶器,对拜祭有所不利,王镕不知是计,哦哦连声,只身进入,岂料刚入内室,即被潜伏甲士所劫持,李匡威杀气腾腾,逼其让位,王镕毕恭毕敬地说:“此前赵国遭难,端赖大王保全,今日让位于您,自是天经地义,请大王同我一起回府,向众将宣布,免生事端!”

李匡威见他言辞诚恳,入情入理,与李正抱一阵窃窃私语,猛虎入笼,尚且插翅难逃,何况一介羸弱王镕乎?于是下令亲兵押解着王镕回府,当众宣布退位,岂料路过一个兵营时,天色骤变,雷鸣电闪,狂风呼啸,暴雨如注,一个叫墨君和的屠夫认出了赵王,眼见情势危急,从断壁残垣中跃出,迅速拉他上马,狂奔而去,乱兵随后哇呀呀冲出来,将李匡威、李正抱和他们的燕地亲兵砍瓜切菜一般统统杀死,只听得暴风雨中杀声一片,哀嚎不绝,血水混着雨水飘过大街。事后,王镕重赏墨君和,赐以千金,赏以豪宅,并向朝廷奏封其为光禄大夫。

应当说,王镕这次临危蹈险,从容镇定,顺势而为,诛杀恩将仇报的李匡威,当然有苍天佑护的因素,不过,也充分显示了他的机智与胆略。

然而,随着后来由节度使而晋升赵王,虽然不过是一顶纸糊的高帽,王镕的嘚瑟与飘飘然,还是显而易见的,高帽令人头晕,地位使人腐败,古今中外,概莫能外。王镕愈来愈奢糜,沉溺奢华,任性嬉游,寄情山水,政务交给麾下宦官胡乱处理,自己专事逍遥享乐,《梦溪笔谈》载,赵王官邸“皆雕靡第舍,崇饰园池,植奇花异木,递相夸尚”,从而使“镇阳池苑之胜冠于诸镇”。此处之“镇阳”,即真定府也。《唐孟弘敏夫人墓志铭》提到,王镕专门设置了“池潭都监官”一职,专事管理池潭园囿事务。由于王镕与达官豪族的竞逐豪奢之风劲吹,搞得镇州城里“人士皆裒衣博带,高车大盖,以事嬉游,籓府之中,当时为盛”(《旧五代史·王镕传》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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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王王融,痴迷神道,招致惨祸


如果说,王镕与赵国豪族竞逐豪奢,引领了镇州池潭园囿建设之新时代,那么,他对太监石希蒙的宠信,则最终引发了兵变。《新唐书·王镕传》记载:赵王“每出,逾月忘归,任其政于宦者。宦者石希蒙与镕同卧起。”如此作为,终成肇祸之源——

天祐十八年(921年)冬,镕自西山宿鹘营庄,将还府,希蒙止之。宦者李弘规谏曰:“今晋王身自暴露以亲矢石,而大王竭军国之用为游畋之资,开城空宫,逾月不返,使一夫闭门不纳从者,大王欲何归乎?”镕惧,促驾,希蒙固止之。弘规怒,遣亲事军将苏汉衡率兵擐甲露刃于帐前曰:“军士劳矣!愿从王归。”弘规继而进曰:“惑王者希蒙也,请杀之以谢军士!”镕不答,弘规呼镕甲士斩希蒙首,掷于镕前,镕惧,遽归。

李弘规劝谏说,人家晋王亲冒矢石冲锋在前,大王您竭尽军国之用以为游乐之资,月余不归,假如有人把城门一关,大王您将到哪里去呢?对这番情真意切的话,王镕本欲听从,叵耐宦官石希蒙不干,他也无可奈何,这才激起了李弘规的凛凛杀机。御前杀人,忤逆王意,其行为可以谴责,其衷心必须肯定。可悲的是,赵王不懂这个浅显道理,或者说,他不能容忍麾下的帐前跋扈,必欲杀之而后快,这才把事情搞成了一场令山河呜咽、滹沱河倒流的大屠杀。

王镕回到镇州王宫,“使其子昭祚与大将张文礼族弘规、汉衡,收其偏将下狱,穷究反状,亲军皆惧。文礼诱以为乱,夜半,亲军千馀人逾垣而入,镕方与道士焚香受箓,军士斩镕首,袖之而出,因纵火焚其宫室,遂灭王氏之族。”

这场大动乱,其实是一场三折大戏:第一折,跋扈宦者李弘规劝谏无效,御前行凶,诛杀太监石希蒙;第二折,赵王回府反戈一击,下令长子与养子联手出击,族诛李弘规与帮凶苏汉衡,并穷追不舍,诛连了一大批人,搞得人人惶恐,这就诱发了诡异的第三折,也是最具震撼力的一折大戏——赵王养子王明德(即张文礼)煽动士卒说,大王正欲将尔等赶尽杀绝呢!惶恐不安的士兵们一听,顿时炸了锅,哇呀呀嚎叫着,深夜翻墙闯入赵王府,将正与道士焚香受箓的赵王抡刀砍死,随后纵火焚烧赵王宫,其姬妾美女数百人有的投井而死,有的被投入火中活活烧死,凄惨嚎叫,震动长空。

俗语云: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王镕做梦也没想到,正是他的亲爱的养子王明德,最后把他送上了不归路。当夜,军校张友顺带着暴乱军卒来到王明德府第,请求他出面统率众军,王明德正中下怀,恢复本名张文礼,随即下令捕杀王镕长子王昭祚,并诛灭王氏子孙,只留下了王昭祚之妻、朱温之女普宁公主,以为后梁之联络人。随后,张文礼继任赵王,依附后梁太祖朱温,苟延残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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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厦崩摧,何人扶之,烽火遍地,何处栖息


客观地说,王镕的养子王明德,亦即后来的“接班人”张文礼,正是埋伏在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,一直在待机爆炸。如果说,李弘规御前诛杀太监石希蒙、赵王下令祖诛李弘规,王明德不过是一个执行者,然而此后局势急转直下,赵王全家被戮,就是他的血腥阴谋了;而且,他杀的那么冷酷,那么残忍,那么彻底,把养父一家斩草除根,一个不留,千载之下,依然令人为之脊背发凉。

俗话说,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不是不报,时机不到。弑父之贼张文礼的命运,再次证明了这一点。次年8月,晋王李存勖派大军进攻北赵,很快拿下赵州城(今河北赵县),张文礼因受惊吓,痔疮发作,一命呜呼,其子张处瑾率残部坚守镇州城,负隅顽抗,10月,城破,张处瑾和他白发苍苍的老母,以及两个儿子张处球、张处琪,都被俘虏,处以醢刑,统统被剁成了肉酱;张文礼的尸体也被挖出来,处以磔刑,也就是五马分尸。多行不义必自毙。信哉斯言!

对于赵王王镕沉溺事佛求仙,嬉游无度,不但导致自身惨遭屠戮,还殃及子孙社稷,后人多有批评。《新五代史》著者欧阳修、《旧五代史》著者薛居正,一致批评他“仁而无武”,虽然生而聪慧,却无政治远见,溺于享乐,骄于富贵,其覆亡无疑属于咎由自取。《新五代史·王镕传》记载:“当是时,诸镇相弊于战争,而赵独安,乐王氏之无事,都人士女褒衣博带,务夸侈为嬉游。镕尤骄于富贵,又好左道,炼丹药,求长生,与道士王若讷留游西山,登王母祠,使妇人维锦绣牵持而上。”《旧五代史·王镕传》指出,赵王“专制四州,高屏尘务,不亲军政,多以阉人秉权,出纳决断,悉听所为”。有人概括说,王镕一生,可以用 “目光短浅、贪图享乐、不思进取、治国无为”来评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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